2024年7月召開的中央政治局會議明確提出，要強化行業自律，防止“內卷式”惡性競爭。2024年12月召開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強調，綜合整治“內卷式”競爭，規范地方政府和企業行為。這些重要部署是黨中央在準確認識階段性問題和深刻把握市場規律的基礎上，解決當前經濟發展矛盾的關鍵舉措，也是深化經濟體制改革的重要保障。我們要心無旁騖凝心聚力，通過綜合整治“內卷式”競爭，建立更加高效公平的市場競爭環境，激發經營主體的創新活力和內生動力，為因地制宜發展新質生產力、不斷推進和拓展中國式現代化注入強勁動能。
準確把握“內卷式”競爭的主要特點
實質更具內耗性。“內卷式”競爭是指行為人面對市場競爭壓力，采取同質化或過度消耗資源等方式，競相付出更多努力、投入更多精力，爭奪有限資源或市場份額，而行為人投入產出比卻在不斷下降，呈現出生產力沒有得到提升、難以實現合理增長、市場秩序日益混亂的競爭局面。“內卷式”競爭是具有鮮明內耗性和殘酷性特點的競爭，是無法帶來效率提升、技術發展、行業進步的無效競爭。
過程更具隱蔽性。“內卷式”競爭突破行業自律或監管要求，大多采用隱蔽式、迷惑式、花樣翻新式的手段或方法，較難發現、不易察覺，使得行為人常常會不知不覺、被迫被動卷入其中。有的企業為降低成本，壓低報價、拖欠款項，偷工減料、減質減配，破壞產業生態。有的企業借“內卷式”競爭獲取市場壟斷地位，危害市場公平競爭。有的企業運用市場支配地位左右合同協議簽訂，長期侵害其他經營者合法利益。有的企業中標價低于成本價，即便無法實現盈利也去承接項目或訂單。
影響更具破壞性。“內卷式”競爭大多采取低價中標策略，企業間相互壓低市場價格甚至低于成本水平，以獲取市場份額或項目訂單，勢必對產品質量和服務水平造成直接影響；在相同領域內重復建設或同一行業內低水平競爭，盲目跟風照搬照抄，短期行為導向嚴重，忽視長期發展需要，難以形成差異化可持續競爭優勢；大多把資源、要素、能力、條件投入到無效、低效競爭環境之中，遏制創新創造動力活力，制約科學技術進步，競爭水平和發展質量難以實現真正提升；擾亂市場經濟正常秩序，導致資源錯配和市場失靈，既難以形成公平競爭的良好市場環境，也不利于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建立與發展，更給暢通國內大循環帶來嚴重影響。
整治更需系統性。“內卷式”競爭形成過程涵蓋的范圍廣、涉及的環節多、關聯的因素多，“內卷式”競爭一經形成就具有加速度特點的演進慣性，難以通過“一招制敵”式的舉措和手段有效解決，必須運用綜合施治、標本兼治的方式加以防止、糾正、整治，進行“脫胎換骨式”的變革與調整，展開“久久為功式”的系統性改造與重塑。
深入剖析“內卷式”競爭的形成原因
內外環境深刻變化是催生“內卷式”競爭的宏觀背景。在當今全球經濟一體化與國內經濟結構調整的雙重背景下，內外環境發生深刻改變，悄然催生了“內卷式”競爭。從外部環境看，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加速演進，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深入發展，全球經濟發展格局深度改變，地緣政治事件頻發多發，國際需求持續放緩下行，“脫鉤斷鏈”“小院高墻”，使得過去作為“世界工廠”供應全世界的產能要轉回國內消化。從內部環境看，國內勞動力和原材料成本普遍提高，以價格作為主要競爭優勢的發展模式日益難以為繼，客觀壓縮國內企業成長發展空間；一些行業長期在低進入門檻徘徊，導致行業產能嚴重過剩，加之消費疲軟和收入預期下降，市場容量、空間和機會難以支撐供大于求格局，行業內企業為爭奪國內有限市場、份額或訂單，推動競爭日趨白熱化；隨著國內經濟轉向高質量發展，在賦能傳統產業的同時，也一定程度對其他相關產業產生影響，極大地改變原有產業格局和發展模式，使得供需錯配矛盾突出、企業盈利空間縮小。
有為政府作用缺位是引發“內卷式”競爭的重要誘因。有為政府是指政府在經濟發展中能夠積極發揮作用，通過合理的政策引導、市場監管和公共服務等手段，促進經濟的健康、可持續發展。有為政府作用發揮不充分或者發揮不到位，極易在市場失靈困境中因治理體系或治理能力跟不上現實需要，使得“內卷式”競爭問題愈演愈烈。例如，有的地方人為設置市場壁壘造成市場分割，產業趨同雷同現象嚴重，甚至不惜大額舉債，突破安全環保約束，盲目上馬新興產業、重點產業，造成大量重復建設、資產閑置、內卷加重，企業發展環境和營商環境長期得不到有效改善，“內卷式”競爭更加積重難返。有的地方實施以財政資金補貼為主的招商引資政策和產業培育扶持政策，招商引資過程中缺乏頂層設計一體謀劃，不顧自身資源稟賦條件，脫離當地現有產業基礎，甚至違法違規給予過度政策優惠，為地方諸多行業出現“內卷式”競爭埋下伏筆和隱患。
行業自律失靈失效是引發“內卷式”競爭的助推因素。行業自律是經營主體在市場競爭中自發形成的一種自我約束機制，旨在規范企業行為、維護市場秩序、促進行業的健康可持續發展。一是缺乏有效的組織與協調。有些行業缺乏強有力的行業協會或自律組織，或者這些組織的影響力和執行力不足。這使得企業在面對市場競爭時，容易陷入各自為政的狀態，無法形成統一的行業規范和競爭準則。二是利益驅動下的自律失效。企業作為逐利的經營主體，在市場競爭中往往更關注短期利益。當行業整體面臨需求不足或產能過剩時，企業為了爭奪有限的市場份額，會忽視行業自律的要求，通過低價競爭、不正當競爭等手段獲取利益。這種短期利益的驅動，使得行業自律機制難以有效發揮作用，導致“內卷式”競爭加劇。
理解和貫徹新發展理念有偏差是造成“內卷式”競爭的根本原因。新發展理念包括創新、協調、綠色、開放、共享五大發展理念，是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的重要遵循。如果在實踐中對新發展理念的理解和貫徹出現偏差，就可能導致“內卷式”競爭的出現。有的企業新發展理念樹得不夠牢，高質量發展的責任感使命感緊迫感不夠強，對“內卷式”競爭的危害與挑戰沒有充分理性的認識與把握，仍然沉浸在“同質化”“模仿式”的路徑依賴之中；有的企業發展觀和業績觀存在偏差，存在著貪大求全現象，以做大規模、擴大份額、多拿項目為基調，沒有科學處理好質的有效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長的關系，在發展新質生產力、實現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強等方面缺少有針對性、基礎性和長遠性的舉措安排；有的企業資源、能力和精力未集聚到品質提升、服務升級、技術進步上來，在低價傾銷、過度營銷、技術模仿抄襲和資源過度消耗中迷失發展方向；有的企業存在著內部專業化整合不夠、產業布局不合理、業務集約程度不高、內部無序競爭等問題，“卷自己”與“卷他人”長期并存，極大制約了企業的價值創造和質效提升。
綜合整治“內卷式”競爭的對策建議
強化產業布局發展規劃引導，著力創造有利發展條件。國家層面要從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實際出發，全面加大產業布局結構調整統籌指導力度，明確各地方、各區域、各領域產業發展方向、布局結構重點和調整優化舉措，嚴格控制新增產能，加快淘汰落后產能，促進產能結構不斷優化。推動重點產業提質升級，積極化解一些行業供大于求的階段性矛盾，著力提升產業鏈供應鏈韌性和安全水平，大力培育壯大未來產業、新興產業。引導推動行業內企業實現差異化競爭、錯位式布局、協同式發展，從全局和整體創造更多增量空間、提供更多發展契機。堅持有效市場為主、有為政府支持引導，形成既“放得活”又“管得住”的經濟秩序，全面夯實防止“內卷式”競爭、促進高水平競爭的基礎和土壤。
強化高水平的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著力完善政策法規體系。地方層面應按照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要求，促進商品、要素、資源在更大范圍內順暢流動、優化配置，形成高效規范、公平競爭、充分開放的全國統一大市場，暢通國內大循環，有效激發經濟發展的內生動力。優化行業準入門檻，依據本地實際情況制定管長遠的經濟發展規劃，規范招商引資政策。嚴格落實生產、技術、安全、能耗、環保、質量等國家標準和行業標準。修訂完善涉及產業扶持、創新支持、資金引導、稅收優惠、科技激勵等方面的政策法規，向注重技術創新、產品研發、品牌培育、質量提升的企業傾斜。在現有的法規制度中，補充增加防止或懲治“內卷式”競爭的政策或規定，在嚴格執行中讓“內卷式”競爭無處遁形。
強化行業自律有力支撐保障，著力營造良好競爭生態。行業層面關鍵在于實現行業自律，引導推動行業內的企業和組織遵守國家相關的法律、法規、政策和要求等，自覺主動接受監督和管理，確保行業自律規定要求得到有效實施、貫通到底。行業自律組織內部應制定自我管理和自我約束的行規行約，以確保自身的權威性和合理性，提供優質、精準、規范的保障服務，整合行業資源，切實維護本行業和企業的合法利益和正當權益，更好推動本行業規范健康發展。行業協會組織要發揮行業影響力和帶動力優勢，組織行業專家、學者和企業代表開展專業研討，為行業健康發展建言獻策；發揮連接政府和市場橋梁紐帶作用優勢，提升行業治理能力水平，更好協調解決糾紛、紓困解難、搭建平臺、助力發展；改革和完善行業自律機制，切實增強行業自律的公信力、獨立性、約束性和激勵性，推動行業自律向硬約束、軟激勵并重發展。
強化企業自我管理守正創新，著力提升發展質量水平。企業層面要立足國內國際形勢新變化，牢牢把握全面深化改革的正確方向，始終錨定增強核心功能、提升核心競爭力的中心任務，堅持培育和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鮮明導向，增強戰略支撐能力和價值創造能力，持續鞏固增強高質量發展的新動能新優勢。堅持吃改革飯、走開放路、打創新牌，立足“兩個大局”發力，持續提升資源配置、產業結構調整和優化升級能力，把創新創造擺在最突出位置。通過推動上下游產業協同創新，形成競合機制，減少重復性投入，避免低水平競爭，提升產業鏈整體效率。增強行業自律意識，樹立共贏理念，積極主動實現經濟責任、政治責任和社會責任有機統一，在營造自律、誠信、公平、公正的行業競爭氛圍中走在前、作表率。
（作者系國務院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研究中心黨委副書記、紀委書記）
